公元1138年,硝烟不断的宋、金两国迎来了短暂而又难得的和平时期。
由于金国长年征战再加内部斗争不断,国力已大不如前,在金熙宗上位之后,于是主动向南宋释放出和谈意愿。
并安排主和派大臣完颜昌负责推进了两国之间的和谈。
(资料图)
这对宋高宗赵构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。
作为一国之君,赵构对金军的恐惧程度难以想像。
自“靖康之难”之后,赵构根本不敢和金军正面交锋,一路如惊弓之鸟,从中原一直跑到江南,甚至一度流亡在海上。
如今金国主动求和,赵构当然求之不得。
于是他不顾朝中李纲、张浚等元老重臣以及岳飞、韩世忠等主战派将领的反对,派出秦桧、王伦参与议和。
最终双方于1138年12月27日达成和议:宋金双方西以黄河、东以淮河为界。
金国归还宋河南、陕西等被占领土地,
南宋则向金国称臣,每年向金贡银二十五万两,绢二十五万匹。
和议达成后,赵构和秦桧都十分高兴,甚至因此宣布大赦天下。
要知道,历史上只有新皇登基这类的大事,朝廷才会大赦,可见赵构已经把这场合议当成是自己的一次重生了。
但是让赵构始料未及的是,这场和议仅仅维持了不到九个月的时间。
公元1139年8月,金国主战的完颜宗弼与完颜斡本联合,杀掉主和的完颜昌、完颜宗隽等人,主战派又重新把持了金国朝政。
完颜宗弼本就是金国朝中最坚定的主战派,他一直坚持用武力彻底征服南宋。
重掌朝政之后,他立即重整兵马,于1140年五月分兵四路大举南下攻宋。
此时的中原地区,根双方和议的内容,理应重新交还于南宋手中。
但是南宋1139年之后,才陆续安排政府官员到该地区进行交割接收。
而且为了避免引起金国的猜忌,宋高宗并没有派遣大规模的军队到中原地区驻防。
完颜宗弼的突然南侵之后,中原地区尚未设防,于是金国大军一路如疾风骤雨,很快就重新占领东京汴梁和河南、陕西的很多州县。
金国的突然发难,让赵构手足无措,他急令张俊、岳飞、韩世忠等将领扼守淮东、淮西和湖北等地,同时自己也做好了再次跑路的准备。
然而就在金军铁蹄滚滚南下之时,却有一支毫无防备的宋军逆流而上,正在向北进发。
这支宋军便是新任东京副留守刘锜带领的八字军。
按照宋金双方之前的合议内容,金国归还了东京汴梁,而南宋一方先派了观文殿学士孟庚去担任东京留守。
三个月后才安排武将刘锜为东京副留守,率领八字军及随军家眷约两万人由临安出发,经水路溯江而上,去往开封任职。
可是此时金军已然举兵南下,东京留守孟庚毫无还手的能力,只能开城投降,就这样,东京汴梁再一次落到金人手中。
但是刘锜对此却毫不知情,他还在按照原计划一路北上。
五月十八日,当刘锜率军抵达了距开封东南六百余里的顺昌(安徽阜阳)之后,他才能得金兵已占领东京汴梁,目前正一路南下向顺昌方向杀来,目前已杀至距离顺昌三百余里的陈州。
顺昌地处准北颍水下游,是金军南下的必经之地。
所以此时摆在刘锜面前有两个选择,一是立即率军南撤,以避金国大军的锋芒。
另一个是据城以守,就在顺昌迎击金军。
再三衡量之后,刘锜最终与顺昌知府陈规达成共识,决定死守顺昌,“背城一战,于死中求生”。
只是汹涌而来的敌军有十余万之众,刘锜此时的部下,虽说有两万余人,但大部分都是家眷及后勤人员,能出战的只有五千左右。
但是誓死不退的作战命令下达后,刘锜及手下军士都表现出慷慨赴死之心。
刘锜首先命令手下把乘坐的船全部凿沉,以示背水一战、破釜沉舟之心。
随后刘锜又将自己的妻儿老小全部安置在一家寺庙之中,变在寺庙四围堆满干柴,叮嘱守卫的士兵,一旦金军破城立即点燃干柴将自己的家人全部焚烧,决不落到金人之手。
主将有如此必胜之心,众将士怎能不舍身忘死?
更何况刘锜手下是著名的抗金义军“八字军”。
这是一支由河北、河东等沦陷区人民组成的义军,对金军怀有刻骨的仇恨,每个人脸上都刺有“赤心报国、誓杀金贼”八个字,曾多次配合官军与金军交手,屡挫金军锋芒。
当然,面对强大的敌人,只有誓死一战的决心是不够的。
刘锜深知自己没有和金军硬碰硬的实力,他知道自己此时要做的,就是坚守城池。
所以他发动全城百姓加紧修补城防。
由于顺昌城墙矮小,他便发动民众环城修筑起一道土围,并在上面打洞为门,称作“羊马垣”,用以护城屯兵。
并在城下设置鹿砦等障碍物,在城墙上准备滚木、礌石和沸油、火油柜等守城武器。
构筑了一道包括羊马垣、外濠、主城墙、里壕、里城在内的多层防御体系,大大扩大了顺昌的防御纵深。
而且刘锜得知城中储备有大量粮食,“城中尚有米粮数万斛”,可以满足全体军民几个月之用。
所以刘锜干脆让城郊的数千户居民搬进城中,将城外房舍烧光,坚壁清野。
为掌握金军的详细情况,刘锜每天都派出几批侦察兵探查金军动向。
就在刘锜进驻顺昌第六天,探马回报,金国先锋部队业已抵达顺昌西北三十里处。
早已对敌军行踪了若指掌的刘锜,命八字军精锐步军一千人在于金军必经之路的密林中潜藏设伏。
自南下以来,金国军队所向披靡,从未遇到过像样的抵抗。
而且由于知道驻守顺昌的宋军人数不多,所以来犯的金军更加有恃无恐,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宋金会主动出击。
当金军进入伏击圈后,预先埋伏的宋军如同神兵天降,弓箭、投枪等如飞蝗一般向金军射去。
金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,倾刻之间便溃不成军,上千人的部队全军覆没,银牌千户阿赫杀、阿鲁被俘。
刘锜立即对被俘的金军军官进行审问,得知金军先锋部队总部驻扎在距离顺昌三十里的白龙涡。
刘锜当机决定趁敌军立足未稳,趁夜突袭金军先锋部队。
刘锜率军行疾驰三十里,于当日深夜抵达白沙涡。
此时金军由于连日行军已是疲惫之师,再加上根本没有料到宋军竟敢前来夜袭,所以军营的防备十分松懈。
于是宋军悄无声息的杀入金营,随后发起来猛烈进攻,并在营地之中四处纵火。
很多金军被振天的杀声从睡梦中惊醒,还没来辨别出敌人来自何方,就稀里糊涂的送了性命。
一时之间,金营火光冲天、哀嚎遍野。
金军先锋官韩常见宋军来势汹汹、骁勇异常,夜色之中又无法辨别宋军数量,惊恐之下来不及穿戴整齐,便翻身上马疯狂逃命。
金国前锋部队至此全线奔溃,宋军在斩杀两千余人后,胜利返回顺昌。
首战受挫,金军前军统帅完颜雍气急败坏,他迅速集结了自己手下的部队,连带溃逃的先锋部队共计三万兵力,再度兵临顺昌城。
正当金军气势汹汹的杀到顺昌城下之时,却发现眼前的顺昌城却是城门大开,城墙上也是空无一人。
原本以为宋军会严防死守的的完颜雍见此状况,反而进退两难。
贸然杀进城去吧,担心会中了宋军的埋伏;不进城吧,手下这么三万大军这么干巴巴的杵在城外,也不是那么一回事。
思前想后的完颜雍,思前想后了很久,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——放箭。
于是城外三万金军,开始漫无目的的向城中射箭,顷刻之间密集的箭雨便覆盖了顺昌城头。
可是金人的箭雨看起来十分唬人,但根本伤不了宋军分毫。
宋军躲在修好的羊马垣后面,金兵射出的箭,不是射在垣上,就是从羊马垣的上面越过,射到城墙上。
一阵乱射之后,完颜雍见城内仍无动静,于是下令大军小心翼翼的向城池缓缓靠近。
突然之间,顺昌城内一声号炮响起,蛰伏已久的宋军瞬间出现于城头,近百架重型床子弩和单兵神臂弓同时开动,刹那之间万箭齐发,猝不及防的金军在密集的箭网之下成片的倒下。
金军顿时乱做一团,刘锜借机率精锐骑兵从城中杀出,只杀得金军人仰马翻,溃不成军。
眼见金军开始败退,刘锜带军乘胜追击,将金军赶至颍水之畔,逃路的金军慌不择路,竞相涉水过河,溺死之人不计其数。
刘锜则率兵延河对金军进行追杀,剿灭金军四千余人。
金军被杀的抱头鼠窜,狼狈退往顺昌城二十里外的东李村。
此时淮水一带已进入雨季,金军大部分都来自北方酷寒之地,并不擅长雨战。
于是刘锜严加挑选了五百壮士,每人发一个口哨(衔枚),趁大雨滂沱的夜里突入敌营,诸军士以口哨为令,待电光一闪,宋军便一跃而起,看到辫发者就奋力砍杀(女真人辫发);电光过后,宋军全都潜伏不动。
“折竹为叫,电闪则击之,电止则伏之”。
如此一来,金军被宋军搞的心神不宁,疑神疑鬼。有时电光一起,金军便手执兵刃乱砍乱杀,自相残杀者不计其数。
待到天明之时,金军已被宋军搞的筋疲力竭,只得继续退军。
就这样,宋军三战三捷,击杀金军近万人,顺昌城岿然不动。
金军主帅完颜宗弼闻听前军失利,气的暴跳如雷,于是亲率十万精锐,日夜兼程全速南下,于六月七日再次兵临顺昌,真正的决战一触即发。
宋军中有人见完颜宗弼亲率大军来势汹汹,大有将顺昌城踏平之势,于是劝刘锜见好就收,全军向南撤退。
但是刘锜深知,此时撤退会让金军占领顺昌这个战略要地,整个江淮地区也随之变的岌岌可危。
更何况,自己率领的人马有相当一部分是军人家眷,撤退速度肯定会很慢,而金军以骑兵为主,擅长追击,如果选择撤退相当于自杀。
于是刘锜大义凛然地说:“朝廷养兵十五年,恰逢关键时刻,我等理应为国杀敌。我军虽挫敌锋,但如后撤,众寡悬殊,敌乘击进攻,不但前功尽弃,更反成误囯之罪。当今之计,有进无退,誓死抗击。”
随后,他又给众将士打了一针“鸡血”,他对将士们说:“平时别人都轻看我八字军,今日且看我们破贼杀敌!”
众将士闻听此言不禁热血沸腾,听命表示:“死生唯刘太尉命!”
但是刘锜深知,之前之所以击退金军前军,是自己出奇致胜。
而如今金军主力大兵压上,敌我兵力极其悬殊,就算自己再行奇招,恐怕也难以击退敌军。
刘锜仔细分析了来犯金军的情况,终于找到了金军的一个弱点:金军虽然现在兵强马壮,但是军士全是来自于北方。
而目前已是盛夏时节,这些金军士兵很难适应当地这种潮湿闷热的酷暑天气,搞不好就会出现大面积的疫病。
再加上金军的精锐部队,无论人还是战马,全部身着重盔重甲,即沉重而又密不透风。
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中,必不能持久作战。
基于于是一套完整的作战思路在刘锜心中慢慢形成。
刘锜先安排了两名死士,让他们故意被金军俘虏。
当金军对他们审问时,他们故意说刘锜的老爹是朝廷大员,刘锜就是一个喜好声色的花花公子,朝廷本来以为宋金两方合好不会有战事,这才派刘锜去东京,让他在那里安逸享乐。
完颜宗弼听到以后哈哈大笑道:“此城一战可下!”。
随即下令留下攻城车、投石机等辎重,率骑兵加速向顺昌进发。
而且刘锜料定金国大军赶到顺昌之后,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之下必定就地取水,所以他提前安排人员到颍水上游,待河中投放了大量的毒药。
然后他又给完颜宗弼写了一封信,信中写道:四太子(完颜宗弼)远道而来,我考虑到你们金人不善水战,很难渡河作战,所以我提前于颍水之上架设浮桥五座,请你们从浮桥上过河,咱们来一决雌雄。
见刘锜如此有恃无恐,将自己的十万大军视为无物,完颜宗弼更加愤怒,立即催促全军加速前进,务必在明天赶到顺昌城下!
六月九日,经过一路狂奔,完颜宗弼的十万大军终于杀到顺昌城下,由于一路奔波再加上天气炎热,金军的人马都十分疲惫。
完颜宗弼下令大军暂作休整再行攻城。
此时人困马乏的金军,立即到颍水之中取水饮用以消酷热。
谁知金军人马饮用河水之后不久,忽然纷纷口吐白沫,栽倒在地,完颜宗弼这才明白,原来“卑鄙”的宋军在河水里做了手脚。
恼羞成怒的完颜宗弼立即下令大举攻城,而且一出手就亮出了自己的“王牌”——铁浮屠和拐子马。
铁浮屠是完颜宗弼麾下最精锐的重装骑兵部队。
从战马至骑手全都披有两层厚重的重铁甲,寻常的弓箭和刀枪,根本对其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。
铁浮屠在冲锋时,每三匹重装的骑兵用皮索相连,马上骑手手执长枪、铁骨朵,整支马队像是一堵移动的铁墙向前推进。对方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,都无法抵御铁浮屠强大的冲击力和破坏力。
拐子马是金军的中轻装骑兵。在保证轻便灵活的前提下,战马和骑手都配有轻装甲。
临阵对阵时,拐子马往往从两翼出击,手执弓箭和长刀左右穿插,既能远距离攻击,也能近距离搏杀,利用骑兵的机动性,袭扰敌方侧翼或纵深。
金军的这两支精锐骑兵相互配合,无往而不胜。
可是在顺昌之战正时值盛夏,铁浮屠和拐子马远道而来本就十分疲惫,除部分兵马饮用了带毒的河水被毒倒不能出战以外,其余的人马在炎炎烈日之下,身披沉重而且密不透风铠甲,早已汗流浃背,战斗力大打折扣。
而刘锜安排宋军伏在羊马垣后以逸待劳,先用重型床子弩和单兵神臂弓射杀金军。
待得金兵杀到以后,宋军便派出一组人员手持长枪大斧长刀迎前而上,用长枪挑掉金军的铁兜牟,然后用大斧断其臂膀,钢刀碎头。
而且每批宋军出击以后砍杀一番之后,便在城下布下拒马木。
然后有序的撤回垣后休息,坐食饭羹,,然后再由另一拔军士上阵,继续枪挑刀砍金军。
就这样宋军以城上战鼓为号,一拔又一拔休整完毕的宋军轮番上阵深入金阵大肆砍斫,如入无人之境。
金军本来就劳累困顿,哪里经得起宋军如此冲击,只被杀的尸横遍野、血流成河,“弃尺毙马血肉枕藉,车旗、器甲积若山阜,(金)兀术平日所恃以为强者十损七、八”
完颜宗弼眼见大势已去,只得下令仓皇撤退,宋军乘势追击,只杀得金军溃不成军,人马相踏,折损近三万人。
第二天,正当完颜宗弼集结军队,打算再度攻城之时,不料大雨倾盆,平地水深尺余,金军的骑兵无法出战。
比起恶劣的天气,完颜宗弼又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,由于部下士兵多为北方人士,难耐酷热天气,再加上连日奔波,很多士兵身患疫病不能出战。
宋金却极擅长雨战,每逢天降大雨,刘锜就派出部队杀到金营袭扰一番,搞的金军筋疲力竭。
完颜宗弼虽然也组织了几次攻城,但是宋军以逸待劳,战术又非常得当,战斗力严重下降的金军根本讨不到半分便宜。
反倒是每次攻城不下,就会被宋金抓住机会大举反攻,损失惨重,几日下来,顺昌城下金人“弃尸毙马,血肉枕藉,车旗器甲,积如山阜”。
至六月十二日,万般无奈的完颜宗弼下令全军撤退。
顺昌之战,前后进行了二十余天,刘锜率领2万将士,勇挫十万金兵,大灭了金军的嚣张气焰,挡住了金军自两淮南侵的锋芒。
事实证明,大宋不是没有精兵良将,只是因为皇帝昏聩、奸佞当道,这才使的江山易主,百不聊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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